他是农民的儿子,从小家里没有一本书;他的叔父决定培养他上学,令其命运有了转折,但也给他一个包办婚姻,在离家求学12年后,他依然跟妻子相濡以沫;他同时考上了清华和北大,为了能够出国选择了清华;他在哥廷根有过一段苦涩的异国之恋;他谢绝剑桥邀请,毅然回国;在受过“文革”的炼狱之后,走出“牛棚”,他笑容依旧。这就是一代学术大师季羡林先生一生的几个片断。
季羡林先生一生培养了6000名弟子,其中30人成为各国驻外大使。作为誉满国内外的学术大师,季羡林却没有半点架子和派头。他的性格平和、宽厚、朴实,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了的卡其布中山装,圆口布鞋,出门时提着一个上世纪50年代生产的人造革旧书包。他喜爱动物花草,甚至“经常为一些小猫小狗小花小草惹起万斛闲愁”。真情、真实、真切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。
“文革”后,有人建议季先生去中国社科院当副院长,他不去,可是1978年让他兼任北大副校长,他一口答应了。有人不理解地说为什么放着副部级的职位不去当,他说:“什么级别,我脑子里没想过这个!”他就是想当他的教书匠。
季羡林档案
季羡林,1911年8月6日出生,山东清平(今临清市)人。著名东方学家、梵文学家,中国东方学的奠基人。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,1934年毕业,在山东省立济南高中任国文教师。1935年秋进入德国哥廷根大学学习赞文、巴利文、吐火罗文等印度古代语言。1941年获哲学博士学位,并应聘留校任教。1946年回国,任北京大学东语系教授;1956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;1978年开始兼任北京大学副校长,至1984年离职。195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曾长期致力于梵文文学的研究和翻译,翻译了印度著名大史诗《罗摩衍那》。此外创作许多散文作品,已结集的有《天竺心影》、《朗润集》以及《季羡林散文集》等。
幸运农家子屡遇名师
从旁听偷听被“请”出门到绝学的继承者
季羡林6岁时到济南投奔叔父季嗣诚。10岁开始学英文。在高中开始学德文。1929年,18岁的季羡林转入济南高中学习,国文老师是董秋芳。1930年,季羡林同时考取了北大和清华,最后他选择了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,专业方向德文。在清华,朱光潜先生的“文艺心理学”选修课和陈寅恪先生的“佛经翻译文学”旁听课,对他日后发展影响深远。吴宓先生的“中西诗之比较”课和“英国浪漫诗人”课他印象最为深刻。他还旁听了或偷听了很多外系的课,如朱自清、俞平伯、冰心、郑振铎等先生的课。一次他与许多男同学被冰心先生婉言“请”出了课堂,而最成功的则是旁听西谛先生的课,最终与其成了忘年。1935年9月,清华招收赴德研究生,已经成为中学教员的季羡林写信报名,以大学中四年全优的成绩被录取。原定交流计划只有两年,谁知这一去竟11年未归。在德国,季羡林入哥廷根大学,在梵文研究所主修印度学,学梵文、巴利文。季羡林师从著名梵文学者瓦尔德施密特教授,成为他唯一的听课者。瓦尔德施密特教授被征从军后,年已八旬原已退休的西克教授又走上讲台,教的依然是他一个中国学生。西克教授不久就告诉季老,要把平生的绝招全部传授给他,包括《梨俱吠陀》、《大疏》、《十王子传》,以及费了20年时间才解读了的吐火罗文。
1945年10月,二战终结不久,季羡林经瑞土东归,“宛如一场春梦,十年就飞过去了”。1946年5月,季羡林抵达上海,旋赴南京,获陈寅恪推荐,赴北京大学任教,被聘为教授兼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,在北大创建该系。
勤学一生成就学术高峰
珍惜每秒钟养成一开会就思如泉涌的“恶习”
季老成功经验可以压缩成两个字———“勤奋”。
季老读中学时,下课后参加一个古文学习班,晚上又到一个英文学习社学习,一直到深夜。天天连轴转,持续了几年时间。在哥廷根大学,他学习了梵文、巴利文、俄文、南斯拉夫文、阿拉伯文等,还选修了其他的课,负担已经很重,而当研究吐火罗文的最高权威西克教授提出要教他吐火罗文时,他又遵命学了起来。在德国留学的12年中,他的日程就是学习、吃饭、睡觉,与旅游、晚会、跳舞、娱乐都无缘。回国后,为了专心研究,又独自过了16年才把家属接来。
十余年中小学,4年大学,12年留学,再加16年独身治学,40多年的勤奋,才造就了这座学术的高峰。多年的勤奋到老来更加欲罢而不能,工作成了他人生的第一需要。季老80岁时说过:“我计划要做的事,其数量和繁重程度,连一些青年或中年人都会望而却步。”他平生最艰巨的两部书,长达80万字的《糖史》和长达数十万字的吐火罗文A方言(焉耆文)的《弥勒会见记剧本》的译释,都是在耄耋之年完成的。
季老在《罗摩衍那》译后记中说:“我现在恨不能每天有48小时,好来进行预期要做的工作……我现在不敢放松一分一秒。如果稍有放松,静夜自思就感受到十分痛苦,好像犯了什么罪,好像在慢性****。”当他不得不参加一些空话废话居多的会时,季老就在会前、会后甚至会中,构思或动笔写文章。“积之既久,养成‘恶’习,只要在会场一坐,一闻会味,心花怒放,奇思妙想,联翩飞来;‘天才火花’,闪烁不停;此时思如万斛泉涌,在鼓掌声中,一篇短文即可写成,还耽误不了鼓掌。倘多日不开会,则脑海活动,似将停止,‘江郎’仿佛‘才尽’。此时我反而期望开会了。”
“文革”受辱曾经想****
刚出“牛棚”的看门老头靠小纸条翻译印度史诗
“文革”十年,季羡林从拥护、迷惑到醒悟,从旁观逍遥到挨批斗,遭毒打,接受血的洗礼,内心充满复杂的矛盾与痛苦,最终被戴上“反革命”的帽子关进“牛棚”。他感到“被开除了‘人籍’”,“自我感觉是:非人非鬼,亦人亦鬼”。他不堪忍受那残暴的批斗与羞辱,在生与死的抉择中决意吃安眠药****。正当他要实施****时,突然被揪去批斗,狠打暴踢,鲜血流淌,他的思想却发生了变化:“不想****了”,“还是活下去吧”。他决意忍辱偷生,坚持自己的信念。于是,为着适应不断的批斗,他竟然想出每天站在自家阳台上进行“批斗锻炼”:“低头弯腰,手不扶膝盖,完全自觉自愿地坐喷气式”,“还在心里数着数,来计算时间,必至眼花流泪为止”。季老后来写道:“这样的锻炼是古今中外所没有的。”“回想起来,我真是欲哭无泪呀!”然而,这种被逼无奈的痛苦锻炼,正显示了季老坚韧不屈的意志和忍辱自强的精神。
从“牛棚”出来后,季老被勒令看楼门,守电话,成为一个“不可接触者”。他琢磨着找一件会拖得很长,“但又绝对没有什么结果的工作,以消磨时光”。他想到印度两大史诗之一的梵文写的《罗摩衍那》。他就晚上把梵文译成汉文散文,写成小纸条装在口袋里,白天守楼时,脑袋不停止思考,把散文改为有韵的诗。季老后来开玩笑说,如果没有“文革”,两万多颂、8卷本的《罗摩衍那》是绝对翻译不出来的。
■链接 难忘一段异国恋情
季羡林对事真,对物真,对情真。在《留德十年》这部回忆录中,他真诚地披露了自己三十岁时一段鲜为人知的情事:在德国时,他和德国姑娘伊姆加德因为给论文出清样,有过一段恋情。与伊姆加德结合,自己未来的生活或许是幸福美满的。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对妻子儿女的背叛,意味着把自己的亲人推向痛苦的深渊。尽管置身于包办婚姻中,季羡林最后还是决定,为了不伤害或少伤害别人,还是由自己来咽下这颗苦果。他想,伊姆加德还年轻,她以后还会碰到意中人。
据说,伊姆加德小姐终身未婚,而那台老式的打字机依然静静地放在她卧室的桌子上。(本报综合报道)
日期:2006-08-08 09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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